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錢南章 專訪評定書得獎感言

作曲人生 錢南章的音樂之路

文/吳庭宇

錢南章是臺灣少見的調性音樂作曲家,創作生涯數十年,作品類型涵蓋民謠編曲、藝術歌曲、歌劇、交響樂等等形式,題材廣泛,質量俱豐,伴隨演唱家悠揚柔美的歌聲、演奏家多重和諧的奏樂當中,傳達豐沛的人文情感與生命力量,以及他對於這片土地所孕育而出多元文化的體認與感受。

1948年12月,出生於江蘇省常熟縣的錢南章,當時還是襁褓中的嬰兒,跟著家人來到臺北。就讀小學時,由廣播人白銀主持的「快樂兒童」廣播節目,徵集小朋友到電臺歌唱,喜歡唱歌的錢南章遂報名參加,這也是他人生第一次,在學校之外的音樂學習。

初中時,錢南章加入中國少年合唱團,曾與來臺巡迴演唱的維也納兒童合唱團進行交流。而高中期間,仍熱衷參與校內合唱團與管樂隊,亦加入YMCA少年合唱團,並開始學習鋼琴。畢業後考取中國文化學院(今中國文化大學)音樂系,主修鋼琴之外,跟隨劉德義老師學習作曲與和聲,開啟了作曲人生之路。

1973年,錢南章自文化大學畢業三年後,在劉德義老師的推薦之下,進入德國慕尼黑音樂學院(Staatliche Hochschule für Musik, München),開啟長達6年的留學生活,主修作曲,師承柯意爾邁爾(Wilhelm Killmayer)。當時留學德國並不需要學費,不過錢南章並非出身富貴之家,仍需賺取足夠的生活費以支付日常開銷,因此課堂之餘到當地的中國餐廳「跑堂」,半工半讀。

當時錢南章所在的德國南部,音樂風格保守,而中部、北部的現代音樂趨於前衛,起初他做現代音樂,然而柯意爾邁爾教授對他說:「你不需要做德國的音樂,你可以做自己。」這句話深刻影響他的創作觀點,日後從自身文化中尋找創作素材,朝向古典音樂發展。學成歸國後,錢南章返回文化大學教書,1989年轉而到關渡的國立藝術學院(今國立臺北藝術大學)音樂系任教,主授西方傳統音樂的理論與作曲。

錢南章作品不斷,創作功力備受肯定,1976年他以合唱曲《小星星》獲得教育部「黃自作曲創作獎」;1978年以《詩經五曲》獲得「中山文藝創作獎」;而1997年至2005年期間,《擊鼓》、《馬蘭姑娘》、《佛教涅槃曲》以及其第一號交響曲《號聲響起》,相繼獲得金曲獎「最佳作曲人」獎;2005年榮獲第九屆音樂類國家文藝獎,並於2008年受中國文藝協會頒贈音樂類榮譽文藝獎章「終身成就獎」。2013年,錢南章自國立臺北藝術大學退休,並將其創作的手寫樂譜、出版唱片,全數捐贈捐給學校圖書館典藏,並以數位化方式呈現,提供後進學子學習使用。

事實上,古典音樂並不好做,西方傳統音樂有幾百年的悠久歷史,自巴洛克時期、古典時期,經過浪漫時期之後,才逐漸走到現代音樂。即便在當代,歐美地區的音樂家若要爭得一席之地,也必須不斷努力,和那些已經演奏數百年的傳統經典競爭。錢南章常說:「我不只是學作曲,我還是教作曲的人。」除了須清楚各種樂器聲音的組合,也得熟悉外國作品,再結合發想元素,轉換成自己想要的內容,加以美聲化,組合成優雅耐聽的旋律。

不菸不酒的錢南章,交件總是不拖沓,面對來自四面八方的委託提議,如何激盪創作的靈感?他說:「作曲就是摸索,一輩子摸索,到現在仍然在摸索。我在鋼琴上一直彈一直彈,我彈100次,99次我就把它丟掉了,剩下的那一次就是靈感。靈感就是不停的做,出現的就是靈感。」反覆嘗試,終能找到適合的呈現的方式。

錢南章的創作,深受愛樂者、音樂家的喜愛和肯定,時常於公開場合展演。除了《雷雨之夜》、《福春嫁女》(客家歌舞劇)、《畫魂—傳奇藝術家潘玉良》、《李天祿的四個女人》(閩南語作品)等四部歌劇編曲之外,亦有多首交響曲作品。自2004年、2006年分別發表完第1號交響曲《號聲響起》、第2號交響曲《娜魯灣》(原住民合唱)後,2013年退休後近9年之間,可說是錢南章寫曲的黃金時期,作曲邀約接踵而至,平日亦有充分的時間能運用,再加上其數十年來的歷練與經驗,陸續完成第3號交響曲《背向大海》(洛夫禪詩)、第4號交響曲《獻給台灣紳士許遠東先生》、第5號交響曲《臺北》、第6號交響曲《蝴蝶》、第7號交響曲《浪漫政治家》、第8號交響曲,《獻給埔里Butterfly交響樂團》等作品。

以臺灣而言,相較於現代流行音樂,古典音樂的聽眾較少,受眾市場偏小。錢南章認為,臺灣的作曲家面對的環境更為辛苦,即使做好曲子,演奏的機會仍有限,學生也無法有足夠的經驗成長學習,目前國人的作品仍須依賴公家單位補助,大家仍然辛苦的耕耘,就是希望能夠產出臺灣自己的作品。

 

在長期的教學與創作的過程中,免不了累積職業傷害。錢南章不改幽默的說:「創作中覺得很辛苦的事情,就是眼睛也壞了,耳朵也壞了。壓力大,晚上睡不著就到公園走路,為了能睡著,我就走路走多一點,然後膝蓋就壞掉了。」即便如此,年屆73歲的錢南章,直至現在仍正在進行「第9號交響曲」的創作,取材自文學經典《紅樓夢》,由太太賴美貞協助編詞,預計於2021年年底完成。

10點就寢,4點起床,平日走路運動,偶爾看看電視新聞,該作曲的時候就坐在鋼琴前面構思,提筆寫譜,這是錢南章最近的生活日常。然而年歲增長,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告訴他該休息了,在完成「第9號交響曲」之後,也是真的徹底該「退休」的時候了。回首多年的創作與教學歷程,錢南章並非天才型的音樂家,然而逐步踏實、穩紮穩打,全神貫注於創作之中,編寫一部又一部,融合自然生態、人文景觀、族群文化、文學作品的曲子,娓娓道來屬於臺灣在地的故事。(本頁圖片由得獎人錢南章提供)